登山笔记：中笆峰

我和我的同伴V君于二〇〇一年九月二日成功地登上了中笆峰。中笆峰位于内华达山脉山冠地带的篱笆峰群，海拔4271米，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高山中排第十一。我们利用劳动节长周末的机会，于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五晚上出发，直到九月三日晚上归来，一共在野外露营三夜。中笆峰是我所攀登过的最高峰，技术难度最大，而且到达山脚下之前所需跋涉的路程也最长。然而，中笆峰是我所攀登过的最有乐趣的高峰之一。尽管它的攀登路线陡峻而富刺激性（坡度大约在五、六十度左右），但是沿途基本没有高度危险的松垮岩石、锐利的变质岩碎片、冰雪陡坡、或冰川裂缝；而且不需经过太多乏味而耗腿的落石堆。比起我曾攀登过的昆那峰、岱都峰、和艾伯峰，此山人身危险最小、风景最壮观，手足并用攀援这里牢固而多缝隙的花岗岩山坡也最惬意。

攀登中笆峰最简单的路线是东北坡，难度为三度。自从今年初夏我们攀登三度的艾伯峰成功之后，我就痒痒着要多找些三度的路线来爬。三度的特征是手足并用攀援，比二度少累腿脚，比四度安全的多。要到东北坡先要开车去冰川客栈（在大松镇西约二十公里，海拔2300米），从那里出发跋涉大约十二公里到山脚下。从出发点到峰顶垂直距离约二千米左右，这比我以往攀登的任何一座山都要多。因此，我们计划星期六一早就去出发点，背上帐篷等装备，用一整天功夫行军到山脚下最高的一个小池塘（地图上标的海拔是3510米），露宿一夜后星期天攀登最后750米到峰顶。为了使身体尽快适应高海拔的稀薄空气，我们提前于星期五晚上到大松镇附近海拔2150米的松溪沟住上一夜。这时正值满月，天气一如既往地晴朗无云，彻夜月光异常明亮，这为我们成功登顶帮了大忙，详情见下文。

因为劳动节长周末的缘故，星期六领取野营许可证费了一点周折，直到十一点左右我们才拿到（当天的定额早已被领完，我们领的是星期天的定额）。我们慢吞吞地行军，看到路边到处是成熟的野果子，许多是能吃的，其中红鹅莓的味道酸甜，汁多可口。我们常常停下来摘这些小果子，一饱口福还能解渴。快到手指湖（此湖细长如手指）的时候，我们按计划离开小径，翻越一座坎子，然后沿手指湖左边的坎子向上走。我们看见手指湖边有大约半打帐篷，人们正在用简易小炉做饭。这时已是傍晚了，我们还没到那个最高的小池塘。

我们在天半黑的状态下继续行军。一小时后，月亮升起了，一切都能看得清楚。我们继续向高处走，期望着到达那个最高的小池塘。又走了一、两个小时，我突然发现右边山坡下50米左右处有一个小池塘。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计划到此宿营的那个。经过一番辩论之后，我说，不管是不是，我们就在这儿安营扎寨。我们已走了几乎十个小时，两腿酸痛不说，我的右边髋关节也隐约有感。我们用背来的小炉子烧水做方便面吃，然后就歇息了。

半夜三点钟，我们两个都醒来，倦意已消。这夜比预计的要更暖和，明月高悬，光线很亮。我于是起来用长时间曝光(大约二十秒钟）来拍几张照片。事后照片洗出来还真不错呢，好像在别的星球上。第二天早上我们睡懒觉，直到十点半才出发。由于月光明亮，我们时间更充裕了，就不着急。日出时分，我们暂时出帐篷拍摄高山上的红霞。等湖面见到阳光的时候，我发现湖水是一种绿宝石般的晶莹剔透。这是冰川湖特有的物理现象，由悬浮的冰川粉尘所造成的。湖中倒映着宏大的中笆峰、诺曼克莱德峰以及中篱笆冰川，近在咫尺好象伸手可触。中笆峰东北坡的路线看起来直上直下，令人发怵。

我们开始行军了，不久就经过了那个最高的小池塘。原来我们宿营的是一个海拔3460米的小池塘，不是最高的，但远比那最高的漂亮，而且它周围地面更平坦，适宜宿营。继续向上，我们爬上一个很陡的岩石坡，上面又冲下几股细长的溪流，水边长着一小片草甸。尽管只是孤零零的几十平方米绿色，但是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。草甸右边有陡峭的石壁，左边是松散砾石组成的冰碛坡，也很陡。再上面全是大片大片的冰碛堆，比较松散，有时每一步都要下陷一尺。这时我们遇上一行四人刚从顶峰下来，他们向我们指出一条路线，据说很容易的，只须经过中篱笆冰川南半部的一小部分，然后沿一个斜坡攀上最左边的落石滑道。他们手中还持有一张从某个登山向导书影印下来的一页，上面登了中笆峰东北坡的照片和红线标出的登山路线。我将信将疑，因为我从塞高尔所著的向导书上看到，无须经过中篱冰川，只要从冰碛堆顶上沿红棕色和白色的岩石带向右折，然后攀登右边的落石滑道，然后再回到左边的滑道。从我们所处的方位，塞高尔的路线看起来并不轻松，而这些攀登者的路线似乎更简单些，只是它确切的难度我没有数。经过讨论，我和V君决定尝试他们所讲的路线。

我们登上冰川，此地的坡度很平缓，又有他们的足迹，因此没什么难度。还没到他们所说的那个斜坡的时候，V君发现了右边峭壁上有一个十米高垂直的宽缝，上面有几处前人在此登山所放置的记号（几个小石片摞成塔状）。这个宽缝难度大约为四度，再上面又看不到情况怎样，我比较犹豫。V君跃跃欲试，我终于同意了。此缝虽然是垂直走向，但里面有不少曲折有利于攀援，外面又有石壁保护，危险性较小。等我们攀到它上面的口，豁然看到上面的路是三度，比较容易。从这里向上就我们就一直在左边的滑道里，坡度有时接近六、七十度，但它石质极好，没有什么容易坠落的松散石块，几乎全是牢固的花岗岩。滑道里有足够的缝隙可供双手攀附之用，供脚踏的突出的石沿往往很狭窄，使你必须小心翼翼，每时每刻都要抓稳、踏稳。有时我们攀到滑道左沿，豁然看到约五百米下宽广的大冰川，气势磅礴而又令人心惊肉跳。我们又遇到一行两人正在下山，全副武装地用绳子拴在一起，又带了头盔。偶尔一块松散的石块被他们碰坠，这石块能沿滑道迅速下坠到冰川，半分来钟里只弹起两三次。

我们在陡峭的滑道里向上攀登，知道顶峰就在左上方，但无法看到是否上面还有更多的山头。这时，我从左面绕过一处非常突兀的大岩石块，向上看到V君已安坐在那里，向我说：我觉得这就是顶峰，我找到了一个登记簿！果然没错。这时是下午四点十分，我们登顶用了五个半小时。

峰顶上没有他人，只有三个石尖突出在上，我们便轮流站在最高的那一个上面照了相。其实它顶面倾斜，只有一尺见方，高约四、五尺，爬上去也得花点力气。我到了上面心里很怵，根本不敢站直，就坐在上面。然后我们在登记簿里签了名，再将它放回密封铝桶里，将铝桶插在岩石缝中，这样就能抵御风雪。接着我们各自用手机给亲朋打电话。手机信号在高山顶上往往很好。

峰顶的景色非常壮观，因为中笆峰形状瘦而尖，看不到宽大的底座，只见千米以下的谷地、溪流、湖群，和周围篱笆峰群中的其他尖利的山峰，包括加州第四高的北笆峰。然而，西面大地上有不少烟雾弥漫，大约是由远处正在燃烧的森林大火造成的。我们留在山顶几乎两小时，晒着太阳睡着懒觉，到下午六点左右才开始下山。因为满月的缘故，虽然已经快日落了，我们仍不着急。V君告诉我最后登顶的一段路很难下，但我带了他轻松地沿我发现的路线绕道而行。然后我们战战兢兢地沿原路下山，一小时四十分后就下到冰川上。再下到我们的帐篷又花了两个小时。这时天已比较黑，我们择路不善，经过不少松散的石渣堆，每走一步能下滑半米。这样速度很快但也很损耗膝盖和脚腕。到了最高的那个小池塘，发现水涨了一点，上午来时所走的路已行不通，必须绕行。回营后，我们心满意足地做饭，吃后就呼呼大睡了。

星期一一早我们拔营回家，一路上很顺利，不过浪费了约两个小时采摘可口的红鹅莓果，除了大吃一通，又装了两小瓶带回家。等我们走到汽车的时候，天已开始下毛毛雨。我们赶紧进车，开下山去，到碧芍镇吃顿午餐。这时可以看到内华达山脉和白山山脉的高峰上已是乌云密布，还能见到一些白色，这就是新雪。我们庆幸自己登山的时候都是好天气。